编者按:曾俐,Li Zeng,毕业院校:中央美术学院本科,明尼阿波利斯艺术设计学院硕士;专业:视觉传达; 研究方向:品牌设计,用户体验,文化设计,设计思考与方法。 个人网站:lizengdesign.com.博客:lizeng.tumblr.com
设计·中国:请您简单介绍一下您的学习、工作经历?
曾俐:我从小学四年级就学画画了,美术一直都是我的爱好;初中我是在艺术班上的,班上的同学各个身怀绝技,几年训练下来,我开始喜欢画画带给自己的享受。高中也是和广大艺考生一般辛苦的经历5个月的魔鬼训练,然后有幸考取了中央美院的艺术设计系。通过本科的学习,我觉得自己对设计的理解还不够深刻,对很多东西还是一知半解。其一是因为中央美院的设计偏艺术与概念,其二因为我自己是一个偏理性思考的人,非常想彻底的弄清楚某些问题。而探索艺术的产生,经过与结果就犹如挖掘“生命的意义”一般,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两者加起来让我觉得在去工作以前,我需要继续探索设计之路。于是我选择换一个文化氛围,来美国读研。毕业后,可能因为对设计的思考,让我走上可探索设计的深层意义的学术之路。
设计·中国:您在攻读研究生的过程中有什么收获?
曾俐:我研究生过程感觉经历了一个蜕变,前一年和大学的感觉差不多,就是找找不同的项目和想法然后执行与设计。后一年比较痛苦,因为不想再做一些可有可无的项目,我开始寻找自己真正困惑和感兴趣研究的东西。到最后我发现自己疑惑的便是设计过程本身,于是毕业作品也就设计方法和思考过程进行了研究。毕业作品印象还比较深,可能时因为它确实是一个过程很长,主题相对抽象的一个研究吧。 我的毕业设计叫“之间与之中——用色彩理论阐述设计思考中的对立关系”。这个研究主题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我刚开始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是那时候对设计还保留在那种“痛苦蜕变”的感觉上,我觉得一切都非常的“不确定”而“模糊”,就如同自己想做的毕业设计。有意思的是,我研究的就是这样一种对设计思考的“感觉”,而我毕业设计确实经历了这样一个“痛苦蜕变”的过程。
我的灵感来源于中央美院的四年设计教育,如同我说过,我是一个偏理性思维的人,但是美院的氛围相对艺术和感性,很多东西好不好都要看感觉,感觉好就对了,感觉不好就不行。而这种感觉美院的老师也很难和我们解释清楚。而艺术中的这种模棱两可也随处可见:比如说评价不同的作品,我们可以说某个作品简约——不错,也可以说某个作品大胆而饱满——有张力;我们可以说某个作品有对称和秩序(order)美,另外一个作品有形式感和混乱(chaos)美;有时候我们觉得“对称”是给作品加分,有时候我们用“对称”就觉得作品太死板;有时候对比色是最好的选择,但有时候同类色却更有效,诸如此类。而设计中,我们经常混合“理性”与“感性”,“大局”与“细节”,“对比”与“和谐”的思考方式,所以,我就做了一个这样有关设计思考中“对立关系”的研究。
设计·中国:您的作品设计风格是怎样的?通过您的作品您想向大家传达怎样的设计理念?
曾俐:说实话,我觉得自己的设计没有什么特定的风格,“混搭”或者“因情况而定”也许是个不错的回答。其实出国之前,自己的审美和对设计的理解还不够深刻,因此作品中确实能看得出很重的“中国”风,留白,简约,对比等。但近两年,我开始觉得以前自己的设计放不开,总觉得被一些条条框框束缚了,因此不敢多加什么设计元素或者尝试更大胆的风格。所以,我现在其实对设计的感觉更加轻松了,觉得有时候不用管那些设计规则或者作品意义之类的,可以大胆的“玩”,放肆的“实验”,这样出来的结果有时还更加“具有创意”呢。这可能也是出国后的一大改变,以前在国内,大家都讲究作品的背景,意义,深层的含义,整个的设计过程像是“痛苦的蜕变”,花的时间长,作品可能也比较深刻。但在美国的设计文化中,当他们没有那么多的历史,文化背景或者深刻的意义需要传达时,他们会在追求“设计感”和“形式感”的同时痛快的“玩”,当然也有重视很多细节的时候。但这样的一个转变,让我感受到自己似乎能用两种不同的心态和设计的方式创作,并不断的转换角色。所以通过不同的作品和风格,所传达出来的理念也是因情况而定的。
设计·中国:您有一副作品是在手掌上作画,并且采用了中国画的手法创作,您是怎样想到用这样的创作形式的?
曾俐:在刚开始创作的时候,只是练习书法之后洗笔的一个偶然。洗毛笔的时候不小心甩了两点墨汁在手背上,但墨水顺着皮肤纹路迅速的扩展开来。纹路清晰与细密让我诧异不已,后来开始用毛笔和墨水做实验。期间,我也试过在胳膊肘,手背,指甲,甚至腿上点染墨水,可是其效甚微,都没有手掌的纹路深。手掌纹路分明,尤其被水浸泡之后更加起伏,凹凸有致。因为手掌还有一个特定的限制区域,纹路走向更加有控制感,考虑到手相在中国文化里的特殊意义,手掌上的国画又何尝不是一副人生风景呢?开始作第一幅掌上山水时,是用自己的手掌,且当时觉得仅仅是一幅优美的画。后来想到找朋友和同学一同试验,于是我开始书上网上寻找资料研究手相。所以每次找人借用手掌作画时,我都会给他们看手相,然后沟通了解对方更加内在的一些性格特点。有意思的是,这些性格特点还会恰逢其时的表现在了手掌画上。比如有的女孩手型修长秀美,掌上纹路简单明了,墨水顺着掌纹悠然形成了一束桃花的枝桠,怎么加墨水也流淌不开。而给另外一个男生作画时,其手掌错综复杂,深凹的掌纹让墨水走得势如破竹,整个手掌迅速便形成了一幅雄峻的山水,甚是有意思!
设计·中国:您是一名平面设计师同时也是一名自由交互设计师,您平时比较关注的交互形式有哪些?怎么看待交互设计趋势?
曾俐:我其实没有特别受过交互设计方面的教育,一直都是学和平面设计相关的东西。但研究生期间实习时通过一个软件界面的项目才算开始接触用户界面的设计。现在有经常做一些网站和App相关的设计,也是现学现卖,通过自己对设计的了解,将自己放在用户的角度,去思考更好的用户体验。其实很多交互视觉设计上的东西与平面设计是相通的,比如网格,层级,颜色,细节与对比等。但交互设计重点在用户而不在设计师本身,所以作为设计师要充分考虑用户的体验和活动心理,而且设计的形式从静态的平面要考虑到动态的体验。
至于交互趋势,我想有几点会变的非常重要,一是移动的形式代替网站形式,二是数字与实体结合,三是用户体验和设计在商业策略中的提升。
自从网站的存在开始,网页设计成为了一个新兴的产业。但移动终端平台的便利给了依靠电脑存在网页设计一个狠狠的下马威。有人预测说网页设计将在不久后消失,主要是有太多线上的平台提供各种各样的模版和简便又实用的设计。这个趋势在美国新起创业型的公司里很常见,大家似乎不在乎网站的风格和独特交互形式了,因为它仅仅是一个承载信息的平台,类似的模版已经能让这些公司的信息专业而又高效的展现,最重要的是这些模版还能提供合乎各种移动终端的版式和变化。Iphone的设计越来越大,手机似乎要代替平板电脑的角色,通过手机能做的事情远超过我们的想象。再者,人们似乎也不再满足于只通过自己手中的手机来完成线上的一些活动了,很多的App和技术开发都开始转向O to O(线上对线下)。比如二维码扫描电子机票,比如Uber打车App,手机银行付款等等。数字与实体之间的界限将会变的越来越模糊,人们将会习惯于数字融入到我们生活的每个角落。就如同电影里的描述的未来世界,我们随手一挥,一个虚拟的屏幕将会出现在任何一个位置,给我们提供各样便利的信息与完成生活中需要的各类事情。而这些点将被更多的公司与商业所用,用户体验与设计在公司中的位置也将变的前所未有的重要。比如IBM,一个纯技术类的公司,现在他们在广招各种交互,视觉和研究类设计师,预期要达到上千个设计师,这个数目和比例是以前的公司想做,确不敢,也不太愿意做的。
设计·中国:竞赛设计和商业设计一定是不一样的,您怎样看待二者的差异?判断一个优秀的竞赛设计和优秀的商业设计,是否会有标准上的不同?
曾俐:竞赛设计更偏概念,而商业设计更加实用吧。优秀的竞赛设计是基于某个问题提出的一种理念和可能性,也许不太符合当下市场(可能适合未来);但商业设计因为要赢取利润,必须要依靠当下市场的需求来达到其成功。再加上,竞赛设计的评判方也许都是设计专家,他们所持的角度与普通大众可能有所不同。还有就是竞赛设计中,设计师自己可以主导设计的理念,风格与成品,但商业设计中总有客户和第三方,很多细节的东西都有可能受到限制和接受无数次的修改。
设计·中国:中国与美国的文化各有差异,您觉得在设计中怎样能将这两种不同的文化很好的融合在一起呢?
曾俐:当然有,中美文化有很多的不同!可能是学设计出身的敏感,我刚到美国的时候,就感觉美国很多细节的东西与中国文化上的巨大差异。所以,我还特地做了一个插画作品,专门探讨那些“衣食住行”上的不同点呢。打几个比方,我们下馆子先上的是热茶水,美国人常年四季都是和冰水;我们吃的蔬菜基本都要炒熟再吃,这边只要是蔬菜基本都可以生吃;我们都知道美国人出太阳不打伞,哪知他们下雨都不喜欢打伞;中国人都不想让别人和我们同名,美国人随便碰到的人不是Tom就是John,不是Sarah就是Lindsey。这些细节的发现,还真让我想继续将这个项目发展下去,看能否凑出百个差异!
很多时候我们总是为了“中国风”而做设计,但是我觉得作为中国人,骨子里的中华传统与审美观念是不会改变的。所以即使我们有意,恐怕也难以藏住自己情不自己透出来的“中国风”。所以我觉得最好的融合方式就是别去考虑太多,让它自然而然的发生。该是什么样了就做成什么样,喜欢怎样的形式和风格就用那样的风格,那样出来的设计才有不经意间的“融合”呢!
设计·中国:您曾经也接受过国外的教育,那么您觉得国内外在设计教育方面有何差异呢?
曾俐:最近看到一篇博文,是教育学家德拉博士写的。对比中文教育的差异,我觉得都说在点子上了,其中几点让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比如中国的教育是父母的期待,国外的教育是小孩的梦想;中国的学生学习以功利目标为动力,而国外的学生寻找自己的兴趣爱好以此为动力等。就我在美国接受的设计教育而言,这些差异也让我感同身受。
比如就学生来说,国外的学生一旦选择一个专业,那就是他们自己非常感兴趣,非学那个不可。但国内的学生可能不一定能如此自由的选择,各种各样家庭父母的压力,同学的竞争,学校的趋势与是否能找工作都是选择专业的条件和理由。另外感觉国外的学生普遍的沟通表达能力都相对强,也不知是否因为我们母语非英语的缘故,但即使在国内,似乎设计艺术类的学生表达能力没有那么突出。但普遍的留学生却都很努力,一方面是有东方勤奋的传统,另一方面也是要用“多干活,少说话”的策略来打动老师同学,不像有的“出口成章”的美国同学,即使手头没有像样的作品,也能自信满满的说上整堂课。
国外的教育系统可能相对完善和系统吧,国内的体制和系统似乎可以灵活变通,但稍微有些不健全,还需要不断的加强可改善。这也是和东西方人的思维习惯相关的,也正是因为此,美国设计教育也有体系和规则在管制,即使是一件非常微小的事情,他们都将它完善系统化,以便以后管理的方便。
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我觉得国内设计教育在慢慢的推进,动力满满,活力四射。就中央美院来说,其艺术教育氛围和资源和很多美国顶尖的设计院校来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学生接受的设计理念也很先进,思维方式也东西合璧,反而比一些纯美国本土的学生更具国际视野和前瞻力。
设计·中国:您觉得中国在未来的设计前景是怎样的?还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曾俐:我觉得中国在未来的设计前景潜力无限,充满了希望。就中国的设计领域来说,和中国经济一般经历了飞速的发展和变化,以前的设计师就是大家所谓的不起眼的美工,现在在大公司里,设计师无处不在,而且地位和薪水待遇也相对以前增长了很多。各类国际比赛竞赛中,中国设计师拿奖夺魁的屡见不鲜。总之,我觉得设计在中国将不断的继续发展下去,并有越来越好,越来越活跃的趋势。
需要改进的地方,可能出了设计师本身,公司与商业也需要齐头并进。就设计师来说,我们从古时候文人画家用临摹的方式来习得大家书法与国画,就可以得知,我们中国设计文化里总有抄袭,临摹与借鉴一说,很难做出从头到尾完全创新的东西。但是,这一点和设计师息息相关,与公司和客户也分不开,很多的设计师要按照老板与客户的需求去完成设计,因此当老板与客户拿出一个例子,说就要做成那样时,设计师也毫无反抗之力。再者,如果一个公司不重视设计,再有原创的想法和概念,也得不到应有的精神和资金方面的支持。所以,很多时候设计师也需要周边商业化境的鼓舞与他人的肯定,这样才能推动整个领域的发展。
设计·中国:您觉得当代大学生与公司需要的人才之间有何落差?您对他们有什么建议?
曾俐:当代大学生主要依靠学校所提供的资源去汲取所需知识,因此如果是大学生和公司需要人才的落差,也可以概括成学校培养的人才与公司需求之间的脱节。但不能排除学校致力培养优质高效人才后,公司的需求却满足不了学生的成长。就如以创意生存的设计师,如果去公司做着日复一日的切图工作,还是会觉得太浪费。对大学生的建议,就是借助学校的平台和资源,极力的提升自己的设计能力与各方面的综合能力(包括沟通,执行与学习能力)。就算去的第一个不是自己的梦想公司,当合适的机会来临时,你要知道你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是要自己创业,这些条件也许必不可少:优质的设计,市场的需求,缜密的计划,足够的胆量,不怕失败的耐心,以及长远的规划。这些当然能都能达到最好,不然就是要靠时间和经验一点点打磨才能有所成就吧。或者说,创业的过程本身就是被打磨的过程,所以,不要惧怕失败,不断积累资源,提升自己的商业知识以及扩展周边的人脉,只要有梦想,就会有未来。
编辑:殷晓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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